【AZ】失格
界冢雪
看着这群无忧无虑的学生，我的心情不禁沉重起来。
目前，在这所学校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是15年前战争的受害者。昔日野心勃勃的薇瑟帝国的宣战使这些孩子的父母成为了罪恶的牺牲者，他们中有很多根本不知道父母的模样，或是拥有父母的幸福。15年前，我也是其中的受害者：父母死于战火，留下了刚出生的弟弟和无法自立的我。对薇瑟的仇恨从得知父母死讯的那一刻就深深融入血液中——每一次心跳都为我的周身输送着这般沉重的情绪。
然而作为一名牧羊者，我不能对无罪的羔羊们宣泄私人情感，即使当年残忍宣战的薇瑟皇帝的独身女——艾瑟依拉姆公主离我只有几步之遥。
我经常思考，讲台距离倒数第二排仅有四五米，若是随手把某件钝器扔出去，以我的能力绝对能把那颗金色的小脑袋砸得脑浆四溅——但同时伊奈帆就再也不会原谅我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逐渐发现这位少女并非好战者的继承人。她的体内流淌的只是那个男人的血液，却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硝烟。若不是发自内心地赎罪，公主殿下可能无法在这所尽是受害者的学校里存活。
可即便她不遭人怨恨，我还是觉得没有理由原谅她和她的同胞。
因此，我很想知道那个名叫斯雷因·特洛耶特的转学生的想法。
身为薇瑟贵族养子的他，同时也是公主的青梅竹马。而他的父亲却是当年遭压迫最终的受害国的科学家。被仇人抚养长大的他，会不会也暗自咒骂着伪善的世界？
此刻的他正痴痴望着心爱的公主殿下和我的弟弟谈笑风生。
真是讽刺。
两次更换监护人，而且先后均是薇瑟举足轻重的贵族——当年犯下滔天大罪的骑士们，斯雷因同学的背景甚至比公主还更复杂。奇怪的是这个孩子似乎还拥有同龄人的天真和烦恼，在如影随形的幸福中品尝淡淡的忧伤。比女生更精致美丽的面容，外加绅士正直的举止，这样的他简直就是战后一代的奇迹。曾有传言他其实是监护人的娈童，至今还有人深信不疑，但是从他不失阳光的性格来看，谣言简直荒唐。可惜比起观察，人们更喜欢咀嚼谣言的滋味，因此他并不太受欢迎。
相比之下，我的弟弟简直就是整个集体的灵魂。伊奈帆虽然不擅长用面部表达情感，却依然获得了全体的信赖和支持。出色的智力和情商让他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并且极少招人嫉恨。优秀的少年自然会得到异性的青睐，但是他却选择了一名薇瑟的公主。偶尔问起原因时，他总是回答”因为我没有选其他人的理由”。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在我看来，韵子才是最适合他的少女，其次是乖巧可爱的妮娜。
“大家安静一下，我有件私事要宣布。”
这么说果然没有足够的威慑力，连伊奈帆都没有看我一眼。
“安静！”
这才是我的声音，愤怒而刺耳。
“下个星期，你们将会有个新的班主任。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给大家上课。”
韵子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准确说，我不会再当老师了。”
讲台下有嗡嗡的声音响起。
“在这短短一学期里，我认为自己做得并不称职，以后可能更不会对大家用心。实际上我也并不想当老师，军人和警察才是我学生时代的目标职业。可惜我的大学入学成绩并不优异当能胜任这些职业，所以最终选择了教师这份职业。”
“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即使是老师，也不可能是全心全意为你们着想的人。我们是出于生活需求才来选择了这个工作，所以，某些同学向校长发抱怨我的匿名信也不必幸灾乐祸，因为我并不会因此而苦恼。对我而言，这只会增加我被扣奖金的可能性。我没有犯法违规，有着还看得过去的工作经历，要在这里再找一份待遇相当的工作也是毫无问题的。”
“在那之后，我也借机好好思考了自己的未来。与其在学校里不开心地带领大家一齐怨天怨地，还不如把教育大家的任务交给另一个更合适的人的手里。大家的新老师想必不会比我更差，希望他能给大家更和谐的氛围。只是别忘了，老师也只是个有私心的凡人，并不是如你所愿的管家，也不是崇高神圣的牧羊人。学生的任务，就是好好接受学校给予大家的教育，做一个对社会有意义的人。”
说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微笑了。
“希望大家能在今后的学习生活中，继续互帮互助，和谐友好地相处下去。”
是啊，即使是少了一个人，这个集体也不会失掉它的活力。
“我的祝愿和心意会一直伴随大家的。”
“一直注视着你们。”
是的，我会一直注视着你们。
斯雷因·特洛耶特
从去年冬天起，我似乎失去了应对一切的坦然。
首先是库鲁提欧伯爵的意外逝世让我失去了立身之地，不久后我又被父亲的好友扎兹巴鲁姆伯爵收养。如此之快的转变让我措手不及。尽管不会再遭到监护人的严厉管教，但是新居所也毫无自由可言。过去，公主殿下的信件总是完好无损地送到我手中。而现在，我和公主之间的通信必须得经过伯爵的审核。伯爵称着是为了避免重要信息的泄露，实际上是监视艾瑟依拉姆公主的举动。我则是他牵制公主的工具。
冬天过后，伯爵突然提议要我进入公主所在的学校学习。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并不开心——因为这意味着我的存在价值终于要威胁公主的立场了。但是这也给了我绝佳的机会和公主相处，甚至拥有足够的理由保护她。时隔一年再次见到公主时，她的目光已经完全属于一个陌生的少年。
我在一瞬间便理解了一切：正因为公主身边有了其他人，我便不再能以骑士自居保护她的安危，从此只是伯爵安插在此处的耳目。由”密友”降级为”泛泛之交”，这是我忧郁的开端。
“嘿，斯雷因，这是界冢伊奈帆同学，很厉害的人哟。伊奈帆，这是斯雷因，我经常提起的好朋友。”
和拥有着温柔微笑的公主相比，眼前的这个家伙真是冷漠，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好，我是斯雷因·特洛耶特，请多关照。”
“伊奈帆。请多指教。”
简单地见面之后，我和他不再有别的交际。一是因为我个人的偏见，二则是因为嫉妒。我的才能并不会输给他，而且比他更在乎公主。然而，他却完全取代了我的地位，甚至超越了普通朋友的范畴。嫉妒终究只会祸害自己，我也不想因此吃苦头。于是我便知趣的远离那两人，在一边静静守望着公主即可。
可是我忽略了这么做的代价。
在此之后，年级里流传着关于我的众多谣言，大多不堪入耳。每当我走过拥挤的走廊时，眼角的余光总能捕捉到猥亵下流的表情。若是我能高调反击，情况将不至于这样糟糕。但是为了公主殿下，和自己在她心中仅存的一点挂念，我只能忍耐。
忍耐，忍耐，忍耐。
到最后，就在界冢老师宣布离职的当天，公主殿下遇害了。
我的忍耐，宣布了自己的死刑倒计时。
艾瑟依拉姆·薇瑟·艾莉欧斯亚
亲爱的伊奈帆：
这封信虽然是写给你的，但是应该永远都不会寄出去，姑且当做是我对你坦白一切的假想训练吧。
刚刚转来班上时，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这应该就是让我喜欢上你的契机吧。作为薇瑟的公主，我的父亲可以说是所有人眼中的魔鬼，而我则是魔鬼的女儿。但是你没有疏远我，反而让大家都开始理解我，成为我的朋友。对此我真的十分感激，更为你对我的关怀所感动。在你向我表白后，我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最近我总是很紧张，或许是我太敏感了。斯雷因终于来这里和我做伴了，但是这种不协调的感觉与日俱增——你们是不是私下关系很差？斯雷因只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在我看来只是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你才是我的命运之人，对此没有人可以比我更清楚了。所以，希望你以后不要用那样恐怖的眼神看着他。
可能因为最近精神不佳，我为了让阻止我们在一起的力量消失，几天前给校长发了针对你的姐姐——界冢老师的投诉信。她确实是一位很优秀的女人，温柔聪慧，讨人喜欢。但是，每次我直视她的双眼时，这个女人似乎总想把我吃了。她一定很讨厌我，以后也一定会竭力反对我们在一起的。因此，如果你以后知道了真相，也千万请你不要误解我。
关于你姐姐辞职的事情，我真的很吃惊。其实我只是想治一治她，却没想过她会离开这里，甚至一声不响地离家出走。我发誓，接到你的电话时，我真的很难过。自己唯一的亲人悄然离开，你一定很伤心吧。不要在我面前逞强，我想和你一起承担痛苦。
今天就先写到这里。晚安，伊奈帆。
莱艾·阿里亚修
人类只有两种：坏蛋和傻瓜。
拿我们班的人来说，界冢伊奈帆就是坏蛋，其他都是傻瓜。他的姐姐也是个十足的坏蛋。我也是个恶棍。
这种想法在我第一次杀人时得到了证实。
父亲死后我接下了他的工作，给化名为K伯爵的贵族干各种脏活。杀人当然是我的主要任务。
那个叫库鲁提欧的愚蠢男人，死到临头还要宣扬所谓的大义。我当然没留给他任何发声的余地，心怀怜悯地结束了那愚蠢的一生。
黎明一旦降临，我将回归日常，伪装成一个知法守法的好公民。
日常是平静而无聊的，我却从未妄想过会有任何改变。直到那天，薇瑟公主的遇害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据说公主是在住所遭凶手枪杀。新闻画面中的模糊痕迹还是透露出些许信息：那绝对是个相当出色的狙击手的杰作，是我目前无法达到的境界。
但是比起关心新闻，我更愿意看看班上傻瓜和坏蛋们的反应。
界冢伊奈帆的扑克脸似乎阴沉了不少，转学生更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居然会有人为她如此难过，这是最令我吃惊的地方。
新来的班主任是个不修边幅的体育老师，30岁左右的单身汉，略微踉跄的步伐泄露了他酗酒的恶习。
“校长要求全校成员不得回答媒体关于艾瑟依拉姆公主的任何问题，大家放学后不要久留……”
这时，全班人都掏出了手机，我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
这是一封匿名的群发邮件。
【信不信，公主是被班上的某人害死的。】
“喂，老师在说话时不要看手机。”
大家赶紧抬起头来，装出十分认真的样子，真是一个比一个滑稽。
同时我能确认一点：这个集体将会开始一场野蛮的魔女狩猎。
班上有人专门开设了一个讨论组，大家互相隐瞒身份，天马行空地猜测这个很可能不存在的凶手。而最后，所有的矛头竟然都指向了对公主忠心耿耿的转学生。
【班上知道公主住址的只有那个家伙了吧。】
【他为什么要害公主呢？】
【嘿嘿，想必是恼羞成怒了吧，暗恋未果……】
【据说他是一个反皇伯爵的娈童！】
【哎呀！不会是专门派来的间谍吧？】
【真可怕！】
亏他们说得出来。
魔女被找出来后，紧接着就是”审判”和”制裁”。
说是替公主复仇，其实是这些愚蠢却野蛮的生物们泄愤的荒唐借口。因为这个突发的悲剧，大家的自由都被完全限制：门禁、宵禁、禁止出游……幼稚的野兽们挑选出来最合适的牺牲者作为发泄的工具。那个叫斯雷因的少年是班上唯一对领导者界冢伊奈帆不友好的异类，因此他是那个合格的祭品——少了他，大家也没什么遗憾的。
于是，低级下流的欺凌降临到那个男孩身上。先是把他的柜子塞满垃圾，再来涂污他的课本，接着扔掉他的书包，在体育课上故意用球砸他……他们甚至还做出来一张积分表，给每个人的审判功劳评分，擅自规定得分低的就是异端的同伴。
意料之中，我就是那个异端的同伴。因为我没有欺侮一个无辜者的理由，除非那是我赖以生存的任务。日常生活中的莱艾是个孤僻，绝不同流合污的存在。
针对我的”制裁”在校园祭的前夕彻底爆发。
好几个人把我按在地上，先是浇下一桶脏水，再来撕开我的校服，逼迫同样被死死押住的斯雷因和我接吻。
很奇怪，我居然不去反抗。要是我认真起来，这些人应该早就残废了。
那是我第一次正眼看一个人。
少年的眼睛紧闭着，眼角微红却没有让一滴眼泪流出。金色的短发即使被粗鲁地扯乱。白净的皮肤因为恐慌变得更加苍白。他的五官比一般的男人精致太多，倒也没有女人的艳俗。
第一次发现有人会如此好看。
突然想起来，在第一次的暗杀任务中，K伯爵提供的信息中就有他的资料：父亲是受害国的科学家，而后被库鲁提欧收为养子，在薇瑟受尽欺侮歧视。
当晚我就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莱艾同学，十分抱歉……”
“没事，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今天给你带来了很大困扰了……”
“没有啊，平时他们也在用别的方法整我，我都习惯了。”
那边许久没有传来声音。
＂哎，＂真是无奈，＂如果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别总等着被人欺负。难道你没一点胆量吗？＂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施暴。＂
噗。
不禁笑出声了。
＂……怎么了？＂
＂没什么。你现在能出来吗？＂
＂诶？这么晚？＂
＂不想就算了。＂
＂不是的！＂我似乎都看到了他拼命摇头的滑稽模样。＂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们相约在学校旁边见面。这个地方白天就是个监狱，深夜里却寂静地像个教堂。斯雷因套着和我相似的黑色卫衣，一脸茫然地看着摩拳擦掌的我。
＂翻进去。＂
我只是丢下这么一句话，迅速地翻过了围墙。他很快也跟上了我，一起窜进了黑乎乎的实验楼。
＂你要干什么？＂他尽力压低声音问我。
＂到了再说。＂
整个学校的所有门锁几乎都是最简单的构造，撬开化学材料室的门毫不费力。我借着手机的光，翻出了几瓶试剂。
＂你这是要干什么？＂
＂闭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拿走一些材料后，我们又进入了教室。白天尽是蠢货的地方，现在显得格外僻静，甚至有些讨人喜欢。
＂你把手电筒打开吧。＂
斯雷因乖乖照做了，尽管不解。
＂莱艾同学，可以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吗？＂
我没有停下手中的调配，也没有忽略他的提问。
＂……你真的就这么甘心受人欺侮？＂
少年摇了摇头。
＂那就对了。不想以暴制暴，我们只能在最大限度内警告他们。＂
＂……＂
白天让我吃尽苦头的那个水桶成了报复的容器：里面混杂了各种药液，它们混合后的作用很是神奇。
＂该不会伤人吧？＂
＂不会弄死谁的，顶多会被吓个半死。＂
浸泡过这些透明液体的东西风干后再遇水会流出像血一样的液体。
这是父亲从前执行任务时惯用的伎俩，没想到会被我用来报复蠢货。
我们把教室里所有道具都泼了个遍。明天早上，在他们兴高采烈地准备开工前，我将会从容地给他们泼冷水，让这些野蛮的臭虫湿乎乎、红通通地迎接来宾。
溜出学校后，斯雷因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话也多了。
＂莱艾同学，你怎么知道这些知识的？＂
＂我爸爸是个魔术师，从小教我些这样的招数。＂
＂你晚上出门不会被发现吗？＂
＂父母去年去世的，现在我一个人住。＂
湖水般沉静的眸子溢出歉意和悲伤。
＂别那样看我，我不可怜。＂
＂抱……抱歉……＂
我差点忘了他也是个孤儿。
＂呐，艾瑟依拉姆公主死后你有没有想过随她而去？＂
乍一听，肯定显得很恶毒。
＂很难过，但是没到那种程度。＂
＂那群人多半是这么想的。＂
少年的脸不合时宜地骤然发红。
＂喂，这不是夸你啊。＂
＂抱歉……＂
＂你怎么老是在道歉？＂
＂……＂
斯雷因垂下头，街灯只在他的头顶撒下淡淡的光束，卷翘的发丝像星星一样微弱闪烁着。
＂我回去睡觉了。明天见。＂
＂我送你吧。＂
＂别，我不喜欢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住处。＂
＂晚安，明天见。＂
好陌生的晚安啊。我几乎快忘记了人们是如何互相关心的。每晚落在我额上的轻吻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更别提那一声简短的祝福。
我们应该能成为朋友吧。
第二天是校园祭，我和斯雷因作为异端没有任何插手的余地。等我走进教室时，一个穿着cosplay服的蠢女人把手机举在我面前。那是我和斯雷因昨天被迫接吻的照片。
＂很浪漫，不是吗？＂
我微微一笑，右手扭开瓶盖。清凉透明的矿泉水从她的头顶直流而下，完美的浸湿了她的衣裙，映出血一般的赤红。
尖叫充斥了整个封闭的空间。一个头脑简单的男生抓住我的衣领，企图直接给我一巴掌。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会用口袋里准备好的小刀刺穿那只脏手。
令我意外的是，他的手并没能落下来，而是被身后的人捉住并迅速地扭到背上。蠢货的脸因疼痛扭曲地可笑。
“放开她，否则就扭断这条胳膊。”
斯雷因的声音冰冷而认真，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
教室内的空气凝结了。
我挣开脏手的束缚，高调地拉着斯雷因离开了这个恶心的地方。
校园祭其实就是一群傻瓜的狂欢节，俨然是坏孩子的我们必然毫无兴趣。我们坐车到市内，在杂志上推荐的电影院一口气看了三场同样的电影。日场的人不多，我们躲在最后一排无人的角落胡闹：我用爆米花砸他的脑门，他便同样还击。最后我干脆把爆米花撒了他一身。
＂你还真是好欺负呢。＂
＂你也没多好，被爆米花弹中还笑得那么开心。抖M？＂
＂那是你！小少爷。＂
我们假装成学生情侣，在商场、在街上、在游乐园里高调玩乐。在众人眼中，我们可能就是平凡无奇的存在吧。这样也不坏，至少可以就此远离压抑的日常。
傍晚，他邀请我到他的住所共进晚餐。
“邀请女生到家里去，真不像你的作风。”
“替我这样的人打抱不平才不是你的作风呢。”
一番互夸互损后，斯雷因开始准备晚餐。
“晚餐吃咖喱可以吗？冰箱里没别的东西了。”
“随便。”
“吃洋葱吗？”
“我不挑食。”
“不挑食的女生真少见呢。”
我瞥了一眼桌上的照片，答道：”爸爸不许我挑食，我就慢慢克服了。”
“你和你父亲关系很好吧。”
“嗯。你的父亲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灶台边叮叮当当的声音停了下来。
“对不起……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已经不介意过去了。”
“没关系。是我太脆弱了，一想起过去就没法控制自己。”
吃完饭后，我只让他送我到了楼下。
“这一带的路我还算认识，你不用送。”
“天已经黑了，我送你到车站吧。”
“啰嗦。我走了，别跟过来。”
斯雷因很听话地停在了公寓前，路灯下的他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这一天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多话。
天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而我却抑制不住微笑。眼前黑暗的一切竟然可以令人如此安心，手染鲜血的我似乎被世界原谅了。
那天的风波之后，再也没有人来招惹我们了。他们最多装作看不见我们，连平日里喜欢在背后指指点点的长舌妇都安静了。效果好得超乎想象。我曾有一丝疑惑，但是回归平静的日常很是舒适，便忽略了这一诡异的细节。
我和斯雷因成了朝夕相处的同伴，或是共犯。心灵手巧的他会很体贴地为我准备午餐，让我暂时告别了塑料包装里的面包。我只能以耐心的倾听和回应的声音报答他的关心，而他显得十分满足。后来我们各自把不愿吐露的身世给揭开了：我和父亲其实是薇瑟人，迫于生计在仇恨我们的国家里隐姓埋名；斯雷因则是从小呆在薇瑟，这次转学时他十年来第一次离开薇瑟。我们都不属于任何一个团体，没有欢迎自己的地方，习惯了人们古怪的眼光，学会了视而不见的淡漠。
但是斯雷因和我不同。他依然还是那样天真善良，更愿意相信美好的假象；而我却宁可面对丑陋的真相，也绝不沉睡在虚幻的幸福里——所以我被畏惧，被叱责，被排斥。我拒绝加入任何一个女生的团体，对大家默认的领袖界冢伊奈帆嗤之以鼻，很少参加集体自发组织的活动。我在空荡荡的公寓里一遍遍地擦拭父亲留下的武器，以此治愈每一日积攒的不满。每射出一枚子弹，都是我对世界的复仇——它夺走了我唯一的亲人，只留下了看不见未来的出路。
“真的很高兴莱艾能陪在我身边。”
最近，斯雷因变得很喜欢唠叨这句话。
起初我只是以为他过分纠结礼仪，后来才发现了其中包含着别的意义。
那天，他正背对着我在厨房里捣腾。我在水池边洗了一个苹果，转身就看见红得像被烫伤了的脸蛋。
这是第二次看见这样的他。
察觉到我的目光，斯雷因赶紧撇过脸，始终不敢直视我。
连耳朵都充血了！应该烫的吓人吧。
好奇和恶作剧的心理促使我不自觉伸手，触到了他柔软的耳垂。刚冲完凉水的手一定刺激到他了：斯雷因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躲闪，始终不肯抬头。
“你是在向我表白么？”
他没有摇头，也没有回答。
其实我很兴奋，但是他的沉默有些恼人。我装作很生气，丢下还没能尝到滋味的苹果冲出门。斯雷因跟着我的步伐，一路追到了一条小河旁边。
“你生气了吗？”他终于开口了。
我看着气喘吁吁的他，顿时有些后悔这样捉弄他。我的体能因为父亲的训练高于一般人很多，这么一段距离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同龄的男生而言，几乎可以令他们小腿拉伤。
“如果你能好好看着我说实话，我就不生气了。”
其实我根本没有生气。
“莱艾，我……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
“然后呢？”
“然……后？……然后，希望以后我们还能这样在一块……”
笨蛋。
我冲上前，故意把他撞倒在地上。看着他笨拙的反应，我止不住地狂笑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喜欢上了斯雷因，但是现在这个状态太好了，好到我不想做出任何改变。只要每天有那么一段时间两人独处，我就满足了。认真过头的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我，被乌云遮蔽的太阳，灰暗的街道，行尸走肉般的凡人……我突然就喜欢上了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
斯雷因”表白”后的一个星期里，日子变得飞快，假期将至。
K伯爵很久没有下过命令了，我也适当放松了对周围的警惕。
今天的值日生是我和界冢伊奈帆。为了不让斯雷因感觉尴尬，我坚持不要他等我。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外后，我才开始打扫。
其实我也感觉很不舒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生属于少数难以看透的角色，总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为了尽量减少和他相处时间，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莱艾同学，你知道明天是谁值日吗？”
“不知道。”
“换做两个月前，”他顿了顿，”明天应该是斯雷因同学和艾瑟依拉姆同学的组合。”
这是明显的挑衅吧。
“是吗？还真是可惜啊，他可真的很喜欢公主殿下呢。”
“不，你不会觉得可惜的。”
他突然扔下手中一大摞书，地上的灰尘陡然扬起。
“现在的你肯定很讨厌那个女人吧，死了还没法让你安心。”
“你在说什么？”
“斯雷因·特洛耶特……”
界冢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脸上突然有了十分复杂的表情，使人毛骨悚然。
“真是只可口的小羊，不论男女都会对他产生欲望……”
闭嘴！恶心的家伙！
“你们做过了吗？”
“我要走了。”
再和这家伙多待一会儿，我就真的要吐了。
“莱艾同学，你感觉还好吗？脸色很差呢。”
他话音刚落，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差点站不稳。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呕吐感越来越强烈。他上前扶住我，让我坐在斯雷因的座位上。
“你怎么可以如此大意？一点杀手的素养都没有……”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居然已经说不出口了。
准确的说，我全身上下的肌肉开始不停使唤，连声带都不能震动。
“知道吗？手染鲜血的人不可再相信任何人，就算是只无罪的羔羊——斯雷因当然不可能伤害你，但是我不能原谅你啊。原本我计划好让斯雷因陷入绝望，再由我把他拯救出来，让他彻底成为我的所有物。可是你居然不知廉耻地抢走了我的猎物，还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炫耀。如果斯雷因变得比现在更喜欢你的话，你将会比艾瑟依拉姆公主更难对付……”
他说什么？艾瑟依拉姆公主？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斯雷因。我会比你做的更好，让他忘掉所有的一切，包括你和他之间的时光。对了，我要不要告诉他你的真实面目？是你杀了他第一任养父吧。如果斯雷因不喜欢那个人的话，他一定会很感激你，就像今天这样再给你准备丰盛的午餐，亲手做的三明治味道一定很好吧。但是你没有发现吗，今天的份里有一些黑胡椒的味道？你不挑食，但是斯雷因是个挑食的孩子，特别不爱黑胡椒的味道。你们俩都不在教室的时候，我可是有很充裕的时间给你的东西里加一些东西呢。”
“为了确定药剂能在此时生效，我可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得到了你的生理信息，很精确地计算了剂量。要知道这种药物很难控制准确剂量，但是多一点少一点都可能失败。你的身体这么好，倒是让我放心了很多，不必担心你撑不到现在。”
“我很高兴你能让斯雷因先回家。因为这样的话，他就能在得知你的死讯前得知你的真面目。当然我也添油加醋了一番，会让他以为心爱的公主是被你杀死的。对于一个杀手而言，这应该是最完美的结局吧？”
界冢伊奈帆
你终于醒了，斯雷因。
很抱歉，我现在不能松开手铐，也不能让你说话。
但是别担心，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知道为什么后来没有人再欺负你吗？
那全都是我做的哟。大家都很听话，我只要换个方式警告他们，他们就老老实实地收手了，连坏话也不敢多说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还记得我们在学校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当时你的脸上写满了嫉妒和不快，连正眼都不愿瞧我一眼。你应该不记得我了，所以才会这么冷淡的吧。自我介绍时，我故意说出你从前对我的称呼，可你连听都不愿听，巴不得立马离开。这么冷淡的反应很让我受伤，要知道小时候我们可是形影不离的好伙伴啊。
蝙蝠，你还有印象吗？
十年前，我们曾在阿拉斯加的看护园里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万圣节那天，你被老师打扮成吸血鬼的样子，反被我叫做蝙蝠，为此你生气了好久。之后你就叫我橙子，说是因为我总是穿着橙色的外套。一直以来是你比我长得更高，所以总是让我跟在你后面，充当我的骑士。这些事情，你都忘了么？
看样子你应该想起来了吧。
后来你被你的父亲带走，我们就此分开了。我甚至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法再见到你了，再也没有机会我住你白皙的双手、亲吻这美丽的眼眸。
起初接近艾瑟依拉姆公主仅仅因为她拥有和你相似的金发和碧瞳。但是她远没有你天真可爱，更没有你纯洁美丽。当我听说她的童年玩伴是你时，我就没有一天不渴望和你相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你像只高傲的独角兽，圣洁得让我几乎按捺不住玷污你的欲望。
既然你不想正眼瞧我，我就偏要让你无时不刻地想着我的事。我让公主殿下对我魂萦梦牵，这样你就会因为嫉妒无法忽视我的一举一动。我很享受你那愤怒又哀伤的目光，恨不得把你按在墙上狠狠咬住你的唇，还有你那光洁无瑕的项颈。公主遇害前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我也借你外出的空档，偷偷潜入你的住所，在各处安置了摄像头和窃听器。我很想知道你在别的地方是如何咒骂我的，更想了解关于你的一切。现在，我连你身上所有痣的位置都说得出来。
公主的死真的很让我遗憾——我本想让她给我们安排私下见面的机会，可是她在雪姐离开的那天晚上就被杀害了。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也很愤怒，所以我就想尽一切办法，终于把罪魁祸首找了出来。结果让我也很吃惊，凶手是你我都认识的人：
莱艾·阿里亚修。其父亲薇瑟帝国安插在此处的间谍，去年因为任务失败而死。之后她便接下了这份脏活，替薇瑟的反皇贵族做了不少事。这可是我花了很大功夫从薇瑟鹰派的数据库里找出来的绝密信息，你若不信，稍后可以动用你养父的权限调查。她可真是个坏女孩，却只会乖乖听从扎兹巴鲁姆伯爵的差遣。第一次的任务便是暗杀了一位叫做库鲁提欧的伯爵。由于表现出色，鹰派的人们更是把暗杀鸽派的艾瑟伊拉姆公主的任务交给她。作为公主殿下的同班同学，没有人能比她更适合这份重任了吧？她用了和暗杀库鲁提欧伯爵的方法，从闹市的大厦进行远程狙击，技术十分高超，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你看，警方的调查报告书上都写的很清楚。
得知这个真相后，我很想为你和可怜的公主制裁她。但是我不能这样轻易挑衅一个杀手，所以我暗示班上同学，让大家提高警惕。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大家居然会怀疑对公主忠心不二的你，甚至做出种种野蛮荒唐的行径。莱艾应该对你充满歉意吧，所以才会选择和你站在一边，遭受所有人的攻击。校园祭那天是你第一次反抗众人，我也决定借此机会为你正名。难道你没有发觉，第二天大家就再也没有欺负你了吗？
那天我原本打算向你坦白一切，但是看到你和莱艾之间的亲昵，我不禁心痛不已——你被那个魔鬼彻底欺骗了，还傻愣愣地认为她是你的救赎。之前属于公主殿下的目光有了新的主人，而那个人竟然不是费尽心思保护你的我。斯雷因，你可知道我当时有多难过。
你的幸福当然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但是那个魔女不可能给你真正的快乐。她只不过是个冷血的杀人工具，作为人类的机能让她保留了少许人性，让你误以为她同情你，甚至喜欢你。前面我说过了，我在你的住处安置了摄像头，所以我也目睹了你的告白。那个女人可真是幸福，可以轻易独占你的心神。而你却只能傻傻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从那时我就决定了，一定要拯救你。
那个女人的尸体应该快被警察发现了吧，她的真面目也将会一并被发现。唯一与她亲近的你一定会被薇瑟保皇派们攻击的，因此当下最好的选择就是让你留在我这儿。别担心，我会用生命保护你的安危，不会再让其他人侵害你。
别躲开，斯雷因！
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如此爱你了。
这段时间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等风头过后，我带你回阿拉斯加好不好？到时候，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拦我们了。
我爱你，斯雷因。
斯雷因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关在这里有多久了。
自从第一次醒来后，我的炼狱就开始了。首先是难以置信的真相，再来是来自那个男人疯狂的侵犯。
我的嘴被牢牢堵住，手脚也被手铐锁住，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一旦我反抗，他便会加倍侮辱我，逼我像狗一样屈辱地就范。
他会和我睡在一张床上。等他陷入沉睡后，我才会不争气地让泪水涌出。
自从父亲去世后，我再也没有这么绝望过。
混沌的梦境成了我唯一的解脱。梦里，父亲、艾瑟伊拉姆公主和莱艾都还活着。他们甚至在我生日的那天给我准备了一个神秘的礼物。我打开那个精致的盒子，发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钥匙。梦境就此结束。
醒来后的我很清楚，我现在只想逃出去。去哪里都行，只是别让这个噩梦延续下去。
努力平息自己的悲愤后，我开始认真思考：
能解开这些枷锁的只有伊奈帆。若要让他给我自由，就必须得让他确信我已经被彻底洗脑，绝对不会离开他了。那么，我应该顺应他的欲望，不留破绽地取悦他。这样的计划比死亡更可怕，但是我别无选择。
只要我不再反抗，他的举动就会温柔一些。接着，我为了让他以为我相信了他所说的事实，违心地说了许多诅咒莱艾的话。后来我更积极地取悦他，和奴隶一样竭尽所能，博得他的信任。终于，我至少可以离开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了。
尽管我可以说话，甚至是削苹果了，伊奈帆还是没有打算解开我的脚镣。若是我表现出一丁点对自由的渴望，他肯定不会再放过我了。于是，我只能再忍辱负重一段时间。
已经指望不上他能亲自解开锁链了，我只能靠自己找到钥匙。但是像伊奈帆这样事事皆滴水不漏的人很难留下把柄，我还没有任何头绪。一日，在他出门后，我像往常一样偷偷进入他的书房，希望能找到更有用的线索。就当我准备失望而归时，还未翻开的报纸里夹着一张便签，立马引起了我的注意。
上边只写着两排数字，但是我一眼就认出了数字的来源——那分明是艾瑟伊拉姆公主住所的地址，还有扎兹巴鲁姆伯爵的密电！这个国家能有谁知道这些信息？
是伊奈帆吗？但是上面的笔迹并不是他的。那么到底是谁做的？
“真是不乖啊，斯雷因。”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根本不是莱艾干的，对不对？”
伊奈帆点了点头。”不过，库鲁提欧伯爵确实是她杀的。”
我咽了咽口水，巨大的压力已经无法让我说出下一句话。
“亲爱的，你在发抖。”
在他走上前来的那一霎那，我下意识地拿起书架上的金属器物，往他头上重重一砸。伊奈帆不声不响地倒了下去，猩红色的瞳孔还是狰狞地死死盯着我。
“你是我的，斯雷因。永远都是。”
不知怎么得，脑海里突然传来他的声音。
那句话总会在翻云覆雨后出现——他会从背后紧紧抱住我，咬着我的耳朵反复念叨着。这魔咒如毒药般侵蚀了我的意识，导致我往往会产生如此的幻听。
但是，他现在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和尸体一样安静。
我从他身上找到脚镣的钥匙，慌忙收拾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了这间地狱。
永别了，恶魔。
雪
喂，伊奈帆。我是姐姐哟~现在感觉如何，头还晕吗？
别担心，斯雷因没有逃走，他就在我身边，但是现在不方便让你听到他的声音。
不要这么吃惊，我可是你的姐姐啊。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你做了什么，你在想什么，没有人能比我更清楚了。我也只是离开家以后才得知，你最喜欢的人其实是斯雷因同学。为了他，你可是头一回这么认真，姐姐我真心为你的聪明才智感到自豪啊。
但是啊，弟弟，你要知道，人是不可以说谎的。最多不把实话说全。要不然，后果是很严重的。你明明早就发现是我起的头，把艾瑟伊拉姆公主的信息告诉了薇瑟鹰派的贵族，却还是骗斯雷因说是莱艾杀死了她。你很清楚，凭莱艾的本领，她还不至于能从接近射程极限的距离成功狙击目标，却还是抑制不住妒火，在脆弱的小骑士面前不断抹黑她。
这个世界上有如此高超技术的杀手屈指可数，而留在这个国家的只有曾经的战斗英雄，也就是现在担任你们班主任的鞠户孝一郎老师。对他而言，射杀艾瑟伊拉姆公主简直是为战友们复仇的最好手段，尽管他也意识到这会给国家带来再次面临战争的隐患。可是，我们都见过战场的残垣断壁、尸体成山，哪能就此放下仇恨，对着魔鬼的女儿发自内心地微笑？当你和薇瑟的公主有说有笑时，姐姐我站在讲台上只会不断想起爸爸妈妈的遗照。
你的选择曾经令我失望透顶，而现在的所作所为更是让姐姐伤心。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绝不能原谅两个人：一个是薇瑟的第二代皇帝吉尔泽利亚，另一个则是利用Aldnoah创造了众多武器的科学家特洛耶特博士。是的，他们分别是艾瑟伊拉姆公主和斯雷因同学的父亲。父债子偿，这不正是人之常情吗？即使这两个孩子什么错也没有，他们的父亲之所以犯下如此罪行，一定少不了对各自孩子前途的顾虑。艾瑟伊拉姆和斯雷因的存在便是罪恶的源头之一，然而他们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对于所有人来说太残酷了。而你偏偏选择的两个人都是世间万恶之源，姐姐我真的很悲伤。
你为了得到斯雷因，把莱艾同学杀死了，甚至连指向自己的证据都不愿销毁。是不是很想在小情人面前炫耀自己的伟绩？姐姐当然不想让你被捉住，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你的踪迹消除完毕。为了惩罚你的不听话和不中用，我把写有艾瑟伊拉姆公主住所地址和扎兹巴鲁姆伯爵联系方式的纸条夹在早报里。我知道你嫌弃报纸的油墨，根本懒得多碰它，所以这只有斯雷因会去查看里面的内容。在我意料之中，斯雷因大清早就发现了我的小礼物。就算他知道那不是你的笔迹，可至少也会认为公主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
想不到你竟然没能留住他，让他逃了出来。如果他到处乱跑，姐姐我也会很困扰。所以我找到了他，让他平息了下来，现在安安稳稳地躺在我身边。只不过已经机会醒过来了。
他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孩子，你会这么喜欢他也是情有可原。姐姐知道你是绝不愿让他受伤害的，所以我让他毫无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当然，我也好奇他个人的想法。在喝下我准备的热饮后，他昏昏欲睡，我便趁机问他：”斯雷因，你现在在想谁？”这个孩子很幸福地回答：”父亲、艾瑟伊拉姆公主，还有莱艾。”很抱歉呢，伊奈帆，他到最后也不愿意想起你。
别难过，伊奈帆。姐姐马上就要复职了，很快就会回到大家身边。
正如我所说，我会一直注视着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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